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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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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盡管朝術跟此人結過梁子, 卻也不得不承認錦衣衛指揮使張箋生得相貌堂堂,英俊冷毅,就連武功也是當世難逢敵手的強。

至於手段, 也不必多說。

單看他被這京城中的朝廷重臣和世家大族暗地裏紮小人辱罵就可見一斑了。

朝術身旁也帶了一個伺候的,但他不是自己人, 而是四皇子蕭子宴安插過來專門監督他的。

那小太監和朝術挺直脊背, 面色不變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似是畏懼寒風, 縮著脖子哆嗦。

張箋只輕掃一下, 就知道誰是領頭的。

他的眸光移到朝術身上, 微微一頓。

張箋主動開口:“在下觀朝術朝公公十分面熟, 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見過呢?”

這話聽著就跟那玩世不恭的風流公子似的,逮著貌美的女子就去調戲。

指揮使身後的那幾個錦衣衛小子都瞪大了眼睛, 何曾見過他們老大這樣對別人孟浪的時候,真真叫人驚詫。

朝術心說他們不只是見過,還被張箋拿著刀橫在他面前不準離開,差一點就要當犯人給押走了。

他記仇得很,睚眥必報, 這筆賬都跟對方記著呢。

嘴上還是平淡無波的:“我同指揮使素昧平生,想來張大人定然是見了旁人,把對方當成了我罷。”

“這樣啊。”就在朝術以為張箋不會過於糾結此事時, 對方濃眉一揚,眼睛鎖定在他身上,直勾勾地問:“不知公公家可否有姐姐妹妹, 同你非常相似的。”

他身後那些錦衣衛兄弟聽了這番話差點沒繃住情緒, 一個兩個苦著臉, 就要大逆不道地搖著他們老大的衣襟晃悠, 追人可不是這般追的。

不論是見色起意還是一見鐘情,他這種行為都會給人留下一個非常不好的印象啊!

可惜張箋聽不到他們內心的吶喊,雖然說出來的話輕佻,他本人卻還是一副一身正氣的模樣,弄得人哭笑不得。

朝術冷冷回答:“沒有!”

張箋也不在意他這冷若冰霜的態度,“那好吧,在下冒犯公公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沒幾人在意,朝術還得捏著鼻子和這些錦衣衛出去辦事。

一個是皇帝的爪牙,一個是四皇子的走狗,雙方都不是什麽好人,東西二廠的人走在一起,旁人都避之不及,好似他們是什麽洪水猛獸,蛇蠍毒蟻一般。

鬧市上人流如織,和煦的日光灑在青石板小路上,冒著白色熱氣的香味兒從蒸籠裏鉆出。

小販吆喝聲不斷,真是好不熱鬧。

朝術太久沒有出過宮了,他莫名有幾分恍惚,內心還有不敢叫人看出來的惶恐——他是閹人,同男子女子都不同的第三種人。

但他絕不會將內心的恐懼示人。

……

朝術瞧著錦衣衛等人張狂蠻橫的作風,蹙著眉不愉。

他是真心討厭和這群粗鄙魯莽的人共事,不但不喬裝打扮一下,反而還大搖大擺,生怕別人不知此次是他們這些錦衣衛出來辦事,閑雜人等必須退讓……

他抱著臂,消極以待。

不是朝術將那對張箋的不滿夾帶私貨放在了公務上邊兒,而是他知道,要想查找證據,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這次他們一起出來是為了查清前段日子北方雪災後,賑災款被人私吞一事。

貪汙之事屢見不鮮,皇帝撥了幾百萬兩白銀就是為了預防此事,但沒想到他們的手伸得太長,還動到了邊疆那些士兵身上。

冬日本就牛羊馬凍死得多,人也有凍傷的,損失慘重,急需那批救濟的銀錢,若是將那野蠻的外族抓住機會南下,沒了眾將士組成的防衛線擋住就是直接長驅直下,直.插中原心臟位置。

莫說皇帝的位置坐不穩,便是項上人頭都要不保了,此等情況叫他怎能不震怒,怎能不讓自己的鷹犬徹查此事。

但朝術知道,此事定然同四皇子一脈脫不了幹系,他們恐怕早就將證據抹除了,剩下的多半也只是捏造的,只是為了想要借錦衣衛之手除掉他們的敵人而已。

朝術身邊有負責監視的人,他也懶得提醒張箋,不過看對方那了然的面相,便也知道對方心裏比他門兒清多了。

也對,真要查找證據的話,怎麽會肆意闖進別人的宅子裏,拿著禦賜的牌子在大臣家中暢通無阻。

朝術在一旁冷眼看著,又查出了一名大臣涉嫌貪汙一事,一眾家眷都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那大臣老淚縱橫,懇求張箋又帶來的錦衣衛莫要傷他家人。

看起來是挺可憐的,但絕不會全然無辜。

四皇子不可能完全找一個無辜之人替罪羔羊,不過對方多半只貪了一部分,就將全部的罪名都安在他身上而已。

朝術來時還聽張箋提起這大臣一家是如何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的,單是觀貌美的丫鬟侍妾就有不少,另外一些錦衣衛還從後院裏搜羅出不少金銀珠寶,只靠著這位大臣的俸祿,絕對不可能買都得起用得起這些。

怎樣來的便不言而喻了。

在他懶洋洋地打呵欠,想著該怎麽避開四皇子的眼線去拿蕭謙行交代給自己的物品時,就突然聽見了一陣爭執的吵鬧聲。

他不悅地看過去,卻發現是四皇子派來監督自己的小太監和那些錦衣衛在吵嘴,現在已經演變成推搡的事態了。

朝術翹著嘴,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戲才出手制止,怎麽說在外人眼中這小太監也是自己的人,要是落了面子就是給他沒臉。

“諸位小兄弟,打狗也得看主人吧,你們有何不滿是不是也該來先向我們匯報,而非擅自動手呢?”他知道自己嗓音尖細,說話時就會刻意壓一壓,帶著清溪濺落石的冷沈。

那動手的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見到朝術出聲,勉強才把怒火壓下,解釋道:“公公有所不知,這豎子方才在這鬼鬼祟祟,靠近犯人還不知在做什麽!我等都是奉命行事,豈能讓小人作祟。”

怎麽回事?

四皇子沒處理幹凈,還要讓一個眼線來掃尾?

小太監不服氣地說:“朝總管別聽他們一面之言,奴才只是想問清楚那位大人犯罪是否屬實,要是讓錦衣衛屈打成招,還叫我們落不得好!”

朝術都要叫這話給氣笑了,這小太監是四皇子的人,怕是別人捧著不知天高地厚,沒看人家還背著繡春寒刀麽,真是不怕人家一刀砍了他的腦袋,屆時再隨意捏造個妨礙公務的借口便是。

“你個閹奴張嘴就胡咧咧,膽大包天至此,小心爺爺我一刀劈了你!”壯漢瞪著眼睛,麥色面皮都漲紅了。

“這是錦衣衛斷案,容不得你在此胡鬧。”朝術冷聲阻斷他們的鬧劇,視線卻在小太監不得不閉上嘴後皺著的眉上滑過。

他突然懷疑起來,錦衣衛這群人,難不成真就沒有鏟除異己的私心?

這個大臣確定就是四皇子丟出來迷惑別人的犧牲品嗎?

對方可能就是一個關鍵人物。

朝術眼睛微瞇,心下已經有了判斷。

他可不會幫著四皇子助他抹平那些痕跡,不過在這眼線面前還得裝裝樣子,便扯著人到了角落,壓低了聲音道:“這兒全是錦衣衛的人,你是瘋了不成,跟他們作對是生怕別人看不出端倪,想謀害四皇子?”

那小太監被朝術冷嘲熱諷的話嚇得釘在原地,唯唯諾諾說不出個所以然,下意識就順著朝術的話說:“那朝公公,您看這事該如何解決?”

他憂心忡忡:“這個大臣根本就不是殿下此前安排好的人選,那張箋真是可恨,竟在背地裏偷偷換成了他。如今動靜這般大,便是殿下想把人換下來都不成了。”

這個大臣的身份看來真的不簡單,估摸著知道不少內情,或許連證據都暗藏不少。

那麽太子要他交給張箋的東西,莫不是與此事有關?

朝術心裏百轉千回,對小太監陰狠地說:“那便只能斷尾求生了。”

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只有證據是不會輕易被人抹除的。

單看此事當然不可能把四皇子拉下馬,但只要能叫他被皇帝懷疑就可以了。

朝術知道四皇子想成為皇帝的夢,可惜了,夢永遠只能是夢。

別說蕭謙行還活著,便是他死了。自己用盡千方百計殫精竭慮都不會讓他的美夢成真,哪怕是扶持兒皇帝都不會叫他坐上那個位置。

錦衣衛辦事迅速,從西廠魚貫而出到闖入大臣家中搜查封府,都沒用上一個時辰,到處都是哭嚎驚慌的聲音,現下也徹底安靜下來。

該押送至牢房的已經離去,贓物都送進了西廠清查,很快就會告一段落,但掀起的風雲卻很難平靜下來。

張箋忽然找上門來,冷臉帶了笑:“公公,能否同張某人去飲一杯呢?”

朝術本來邁開的腿頓住,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對方。此番分明是一同前來的,他卻沒派上任何用處,和那吉祥物沒兩樣,張箋這樣還要找上自己嗎?

不過能幫他完成蕭謙行的任務,去上這次的鴻門宴也無所謂。

“好啊。”他欣然應允。

走了兩三步,張箋卻倏地頓住。

“本官只請了朝公公,你這小太監還跟著作甚?”張箋聲音帶著笑意,臉上卻半點笑意都沒有,“本官都不曾帶下屬,還是說公公非得帶個伺候的人?”

罵別人就罵,還非得把他給扯上是幾個意思?

朝術臉上看樂子的笑容哐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那小太監被張箋駭人的話給震得定在原地,驚疑不安地盯著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朝術沈思,張箋這般動作,恐怕也是察覺到了什麽,他還得感謝對方幫他支走眼線,也方便他運作。

“你先回去吧,既然張大人想要邀我去這慶功宴商榷,多個旁人還倒叫人看了笑話。”他三言兩語就將自己摘了出去,還暗示對方,“宮裏頭的主子還等著你回去覆命,快回去吧,別叫貴人們等急了。”

小太監一聽也有些急了,顧不得深思熟慮,對著朝術行禮告退:“奴才就先行一步了。”

轉過身,張箋就對他朗聲道:“朝公公,請吧。”

朝術頷首,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

朝術一直想著這是一場鴻門宴,心裏頭還掛念著該趁什麽時候去那巷尾的人家拿東西,等他入了酒樓的包廂,小二都開始上菜才回過神來。

擡起頭居然發現張箋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看。

於是剛剛面無表情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朝公公立馬擰著眉,銳利的視線直朝張指揮使張箋射來。

那雙瞳色一致的漆黑眸子就仿佛粹了寒冰,和第一次相見時怯怯嬌嬌,只會依偎在太子身邊時的情態大相徑庭,倒是讓人不由感慨差異之大,區別對待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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